答案當然是不會,我認為「改回來就好」的價值觀,與世代年齡無關,這是社會大眾被數位科技,不知不覺培養出來的價值觀。我曾經在多次的演講或教學場合,詢問與會者這個問題:「如果你手機裡的照片,傳送一張就要支付五元,請問你會不會仔細想想,要傳送給誰?」所有人的答案都是「會」。
數位科技讓「送照片給朋友」這件事,變成完全免費,消費者的行為脈絡也就因此而全面改變,而且還是不可逆的改變,最後就形成普世的價值觀,照片不再是個人珍貴的資產,隨拍隨傳,任意組合變造,有圖不再是有真相。

資策會MIC產業躍升事業群總監
最後,數位科技社會形塑出「圖文貶值」的價值觀,寫錯字不再是恥辱,改正就好,修圖不再是欺騙,反正大家都這樣做,PO文不需要成本,想寫什麼就寫什麼,PO錯了,秒刪就好,被截圖也無妨,反正我繼續PO文,粉絲需要關注太多的訊息,根本來不及回憶起,我前天寫錯了些什麼。
我在跟朋友吃飯閒聊的時候,也分享這個概念,但席間還是有幾位朋友認為「改名字,吃鮭魚」的行為,根本就是個人價值觀與人格的崩壞。我同意這些朋友的看法,因為我們都是X世代(1965~1980),我也不贊同改名逐利的行為,可是我的研究精神,讓我實在忍不住的要提出這個問題:「如果今天有車商也舉辦同名免費贈獎活動,要送一台頂級法拉利(Ferrari)汽車,你會不會去把名字改成法拉利?」,「嗯…不會…」,「那如果是送一層陶朱隱園呢?」(台北市豪宅價值新台幣18億元),「哈哈哈…這就值得考慮一下了。」旁邊立刻有人接著說:「改成鮭魚名的人要後悔了,因為不能再參加這一波行銷活動。」
雖然這是個開玩笑的實驗,但幾乎就要推翻人格與價值觀崩壞的爭議,因為能不能觸發消費行動的重點,其實是在誘因夠不夠大的問題,價值觀與人格只是個人的自我保護系統,一旦誘因大於系統的保護範圍,人就會經由選擇性的認知,為自己找到最恰當的行為解釋。
曾經有位上市科技公司大老闆,在演講的時候,轉述獵人頭公司與挖角對象的談判過程。獵人頭公司對工程師說:「月薪15萬如何?」,「嗯…我要問問老婆」,公司再加碼「那月薪20萬呢?」,「嗯…我的主管對我很好!」,公司再追問「那月薪30萬呢?」,「嗯…我的老闆對我有恩!」,獵人頭公司不放棄再加碼:「月薪45萬?這是極限了」,「咳嗯!什麼時候要去上班,我想先安排休假!」。
美國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李斯特(John A. List)認為,所有的行銷活動設計結果都與誘因設定有關,「誘因設定偏差」就會帶來負面的效果,有的負面效果會立即反應並帶來影響,例如日本東奧籌備小組的「奧林PIG」開幕式活動內容設計的爭議,就引發日本民眾痛罵,更引起國際關注報導。有的負面效果則是隱藏在正面效果之後,初期好像得到行銷效果,業績在短期內成長,這樣的正面效果,就像是服用類固醇,只要過了有效期,立刻會再回到原始狀態,甚至可能因此傷身而不自知。
「同名免費吃鮭魚」的活動就是屬於這個類型,短期間得到許多眼球的關注,隨著事件落幕退燒之後,多數人還是不記得壽司店名,搶熱潮朝聖的顧客,也可能因為活動期間的服務疏失,沒有讓他們留下願意再回店的記憶點,老顧客也可能因為人潮的影響,而改變來店用餐的慣性,這種種的可能都被隱藏在「正面效果」之後,可惜很多行銷主管或老闆,沒有去探究事後效應,往往都在追求眼前的即時效應,忽略淺碟式行銷會帶來老顧客流失的深碗效應。
李斯特教授認為,獎賞或優惠屬於正面誘因,處罰或罰款屬於負面誘因,沒有任何法則可以讓人們依循,而是要根據行銷活動想要達到的效果,再針對目標對象重視的內容來設定誘因。要避免誘因設定錯誤而帶來致命性的影響,最好的方式,就是先進行一個小規模的實驗(例如先提供優惠給每日來店的顧客),否則一旦誘因設定錯誤,反而會促使目標群眾產生你不樂於見到的行為表現,甚至是一群沒有忠誠度的蝗蟲顧客。
我從「鮭魚之亂」的媒體報導裡,又看到外場服務員抱怨行銷活動,讓他們比過年期間還要忙碌,讓他們被來店顧客申訴的次數增加,讓他們更畏懼或厭惡執行公司規畫的行銷活動訊息。美國專欄作家邰蒂(Gillian Tett)把同質性框架行為的集合,稱之為「穀倉現象」(Silo Effect),這個現象普遍存在於企業組織體系裡,同時也存在個人或團體的心理,穀倉效應會為個人和組織帶來狹隘視野、心理盲點,甚至會導致做出愚蠢的行為與結果。
坐在辦公室規畫行銷活動的團隊,有沒有考慮到與顧客接觸的第一線同仁的執行能量,或是要求第一線同仁,針對行銷活動提供意見;而第一線同仁是不是願意或有能力,針對行銷活動提供有價值的意見回饋。如果雙方沒有溝通過,那就表示有兩個穀倉的大門,從來沒有相互打開交流過。

推開組織團隊裡的穀倉大門,在穀倉之間創造樂於交流互動的環境與氛圍,鼓勵團隊成員跳脫個人的穀倉心態,讓自己與其它組織或外部環境多元接觸互動,以開放的心胸,接納異質性的聲音,參與各類型的學習活動,改變自己日常接收訊息的模式,才有可能翻轉個人或組織,不自覺的慣性穀倉思考。這是一個非常值得行銷主管深思與投入的議題。
行銷不是在追求每一支全壘打,而是要追求連續性的安打,才能穩定的得分。真正瞭解行銷效應的主管,應該要求部屬擊出「維繫老顧客」的安打,爭取「有效新顧客」的安打,再要求交互不斷的連續安打。擊出全壘打,會有熱鬧的掌聲和好看的煙火,但是在絢爛過後,還是有可能會輸掉這場球賽。